2020/01/30
《失去她,是我生命的大轉彎》
直到25歲那年,我遇見我先生,兩個人奉子成婚。我們兩個滿懷希望地迎接寶寶的到來,但她在我們結婚後一個多月,選擇脫離她的藍星人suit,請假了。
新手父母如我倆,沒發現她沒了心跳,還日日對著肚子說話。但我心裡隱約有著不安,因為就在她沒有胎動的前幾天,我做了個夢:一隻紫色的小手從肚子裡伸出來,遞給我一張畫著圈叉三角形的紙。
那時醒來,我跟身邊的另一半說這個夢,並沒有把它放心上。三月底,例行產檢的時候,醫生怎麼量都測不到心跳,跟我們宣佈:「你的寶寶沒有生命跡象,需要引產。最好是這兩天來醫院,我們做引產手術。」我問:「能夠慢一點嗎?」醫生斬釘截鐵地跟我說:「不行。如果拖幾天,寶寶在肚子裡可能有什麼樣的變化我可不敢保證,是愈快愈好。」我被醫生語意中隱涵的威脅嚇到了。
才發現失去自己的寶貝,還沒有好好消化自己的失落,又要盡早再入醫院「生下她」。失去孩子的痛好巨大,年輕的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,那天晚上,我和老公就這樣併肩坐著,一人一台電腦,上網/玩遊戲到天明。
那時候我才發現:之前做的夢,原來是她給我的請假信。
跟她道別,又是一個好傷痛的過程。兩天後,我和老公到了產房。護理師幫我剃毛、在子宮頸抹上催產藥物,我綁上測胎心音的帶子,躺在狹窄的待產床上等待宮縮一陣陣的到來。
鄰床的機器傳來產婦的呻吟,伴隨胎兒有力的心跳,而我這邊一片寂靜;當別人生出來是迎接孩子的時候,我生出來就是和寶寶說再見的時候。我心裡的缺口好大好大,太痛了,以至於宮縮的陣痛根本不算什麼,我忍著,直到最後一陣強烈的便意襲來,來不及上產檯就在待產床的尿盆娩出我的孩子。
匆匆被送進產房,我躺在冰冷的產檯上,讓醫生檢查我的身體、子宮,和寶寶的身體。異化的人、異化的生產流程,我有種自己置身肉工廠的錯覺。
「生產的過程一定只有這樣的選擇嗎?」我心裡種下了疑問,讓我後來的人生走向完全不一樣的路。
醫生檢查完寶寶的身體,問我:「妳想要看一下寶寶嗎?」我遲疑了一下,最後決定不看。我安慰自己:「我知道寶寶還在我身邊,這裡只是她不要的身體,沒有關係。」醫生也說:「妳還年輕,寶寶的狀態不好看,還是不看得好,以免影響以後。」
到現在我有時還是會想起那一幕,問自己:「如果當初抱抱她的身體,我會好一點嗎?」心裡知道不會,但總是會想想、想想。
小餅乾的請假,幫我的生命鑿開了很大一個空隙。我開始質疑生產流程的合理性、開始探尋她之所以胎死腹中的原因,也得了很嚴重的「西醫恐懼症」,應該算得上某種創傷症候群。
因為她的離去,我走上居家生產的道路、對身體和保健之道產生興趣,也重新和自己的身體產生連結。我的人生像一台高速直角轉彎的車,遇見她之後,有了完全不同的風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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