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感,淡水大拜拜

  今天是清水祖師誕辰,也就是俗稱的淡水大拜拜。事實上,端午下午開始的暗訪便為這一年一度的淡水盛事揭開了序幕。繼昨天走路回家(拜拜封街,走路反而比較快)之後,今天我還是藉散步之機,拉小妞去感受這樣的氛圍。我興致勃勃地研讀參與者的互動與神情,不自覺地忘了顧及小妞會不會覺得無聊。

  貪看各陣頭表演過一小時多,瞄見她的神色帶些不耐煩,趕忙開拔回家。小妞說:今年是她住淡水十幾年來,第一次跟人群擠在一起看陣頭表演,之前都避之唯恐不及。我想起從小隨長輩進出廟宇進香的景象,驚覺年齡的差距終究帶來生活經驗的不同,這種源自農業時代的活動對現在的她來說,可能還看不出值得咀嚼的地方在哪吧。

  沒辦法理解的,可能不只有小妞。有些人討厭不停的鞭炮聲、討厭滿身刺青的參加人員,覺得這是一種該隨時間淘汰的過時習俗。但對我來說,大拜拜有著屬於土地及農業社會的意義。繞境,代表的是神明對居住在這土地人們的庇佑;老祖的年度巡視則為人們拔褉袪邪、帶來來年的平安;就人的層面看,大拜拜也代表社群的凝聚力量,--從土地與神明還沒有離人們太遠的那個年代延續自今。

  雖說我們家移居淡水二十年,骨子裡仍未生根。每年我都沒有從頭到尾地跟隨老祖繞境,但只要在烈日下行經等候的人們、在一旁觀看他們獻給神明的表演,眼睛就不自覺地覆上薄薄的淚,因為感受到人與神祇之間的繫帶而感動。

  說來好笑,媽媽研究範疇是民俗宗教-從玄天上帝、淮南子,到現在的檳城研究-我很多知識面的了解,反而得自於漫畫和小說,諸如《百鬼夜行抄》、《雨柳堂夢語》和蝴蝶的小說,再混合自己在神秘學學習中對「神」、「能量」的理解、社會學韋伯的某些宗教觀,以自己身體的感受揉捏,形塑自己的天地觀。也就是說,我的宗教觀完全來自非本地的他山之石。

  大概與不願受任何形式的規範有關,我習慣直觀地以自己的方式詮釋,和「正統」的民俗宗教之間,保持著若有似無的距離,不涉入的觀看。又因為以感受為主,看不到具象的神祇形象,所以我無從得知降乩的神靈身份,和祭儀中乩童跨著禹步、揮舞法器是否是在召喚五營兵馬,進行什麼。我只能在神明從乩童身上退駕的時候,感覺到:「呼,身體輕鬆多了。」;偶爾,會感到悲傷:神明並不想使用傷害乩身的方式,顯示神威赫赫,那人們又何苦以這種方式強調自己的有靈降臨呢?(這是我自己的想法,並非要詆毀或質疑現有的宗教)借用蝴蝶的形容,只是一個有著稀微天賦的看熱鬧鄉民(笑)。

  看不到無形的,仍有其他東西能從互動中觀察到,諸如「場」。「場」不只是空間,還包括由人營造出來的氛圍、處理事情的自由度,以及聚人的能力。一間廟的興盛和衰落,除風水外,人的因素佔了很大一部份。姑且不論現在參與的成員素質、拔褉完怎麼感覺比原來的淡水週末還混濁之類(XD),能夠促成這樣的活動,而且一年比一年盛大,這都要歸功於廟方製造了一個聚人、開放的場域。

  隨著時間的推演,淡水的外來人口愈來愈多,人們不再依靠土地為生,也無形中疏遠了神明。祭祀的初心也跟著種種變遷而漸次散逸,使得活動從凝聚所有人的力量,到因為噪音、煙塵或其他因素,視為「應該革除的陋俗」。有些事情真的為附近的居民帶來了困擾,干擾了正常的作息,但若我們以自己的角度評斷一個不曾真正參與的活動,常常會因偏見,而漏看了底下蘊涵的意義。大拜拜不僅僅是鞭炮、噪音、垃圾和檳榔渣的集合體,它還代表先民對神明的信賴、社群意識集結的延續;無形的或許還有,祖師與各方神祇社交聯誼的功能呦(笑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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